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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正禦頗為不可置信:“你還想再被她誆一次?”
他怎麼也想不明白,向來精明的溫栩安,如今怎會在一個坑前摔倒兩次,莫非真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?
溫栩安嘴角輕揚,皮笑肉不笑:“放心吧。”
嚴正禦:……?
冇了?
連句解釋都冇有,就一句放心,這誰能真的放心啊!
可溫栩安顯然不欲征求他的意見,偏頭向方纔“大意”了的兩位壯漢:“去牽匹馬來。”
片刻後,又補充道:“要那匹最快的。”
現在不僅是嚴正禦,連李恣歡都有些琢磨不清這人到底在想什麼了。
而被點到名的兩位壯漢,因還自責於方纔的大意,也深怕嚴正禦回去就把他們給開了,現在有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放在麵前,二人當然要好好把握。
“是。”
二人急匆匆跑走。
場麵一度陷入了焦灼。
闕青方咳一聲,還未來得及動作就又被李恣歡死死箍住。
李恣歡貼在闕青耳邊,輕聲道:“你彆動,我不想傷害你。”
闕青無奈,稍稍偏頭,壓低聲音:“我隻是想換個姿勢,你壓我頭髮了。”
李恣歡:……
隨後,默默換了隻手。
嚴正禦見氣氛稍稍緩和,忙開始打圓場:“姑娘,不如你換個人劫持,你看看我,我就不錯,不僅官大,脾氣還好。”
溫栩安輕笑一聲,聲音不大,侮辱性倒極強。
他偏頭,注視著李恣歡攥緊短刃的手,又冇邏輯地問出了那個問題:“你練過武?”
李恣歡握著刀柄的手,不自覺更用力了些:“關你何事?”
溫栩安:“冇事,瞭解一下你有冇有足夠自保能力。”
溫栩安突然冒出這句這莫名其妙的話,李恣歡不解,可當她徹底明白這句話的深意時,已經晚了。
李恣歡攜闕青坐在駿馬上,已向城外奔出幾裡遠。
就在她以為自己馬上要逃出生天時,一直在前麵乖巧坐著的闕青驀地向後肘擊,緊接反手卸下了李恣歡手中的短刃。
李恣歡吃痛,扯著韁繩的手失力脫開,又被闕青一把拽住。
李恣歡咬牙:“你會武?”
闕青一手勒馬,一手握住李恣歡一隻胳膊,將其帶下馬:“我冇說我不會啊。”
下馬時,李恣歡隻覺手臂一重,身體突然失去平衡,就要跌倒在地。
闕青忙攬住她的腰身,將其從半坐的姿勢撈了起來:“半吊子可不興乾這種劫持他人的險事啊。”
李恣歡站定,轉身躲開她的觸碰:“那你剛開始為什麼不反抗。”
闕青聳肩:“置之死地而後生嘛。”
李恣歡長歎一口氣,絕望地看向天空,豔陽高照。
都怪她先入為主,看畫麵中看闕青派手下動手,長相又無甚威壓,便下意識認為她隻是名普通的閨閣女子。
至於李恣歡自己,不過是兒時隨先父習得幾招防身的技巧,也不大能拿得出手。
若是早知今日,李恣歡當時必定追著她父親學武練術,努力躋身於江湖第一,隻是世間冇有後悔藥,她這次是真的跑不掉了。
而比起現實的殘酷,更打擊人的,無非便是敵人的嘲諷了。
闕青站在大堂側邊,溫栩安坐於上頭的交椅上,嘴角輕勾:“不跑了?“
李恣歡這次冇再跪下,反而直直站著:“堂堂北乾王,不愧是自幼生於冷宮,各種招數手到擒來,為達目的不擇手段。”
在京城中,無人不知無人不曉,冷宮可是北乾王的禁忌,往日有名不懂事的小廝在其麵前提了句,第二日便拖出去喂狗了。
李恣歡如今這樣說,無非就是在故意戳他痛處。
可出乎意料,溫栩安麵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,讓人有些看不透:“你如何確定我便是北乾王?如今的北乾王可是早已風光不再,徒留一個虛名罷了。”
李恣歡將目光投向慵懶靠在椅上的人:“你猜。”
溫栩安掀起眼皮子,眸中古井無波:“我猜,你是猜的。”
李恣歡麵色自若。
但心裡,卻撲通一聲。
溫栩安又說對了,她確實是猜的。
如今朝野之上三足鼎立,分彆是以北乾王為首的革新派,以俞安王為首的守舊派,以及以太子為首的中立派。
從溫栩安這幾日的處事,以及嚴正禦對他的態度來看,如此年輕便有這般地位的人,無非就是三派之首中的一人了。
三選一的機率,事實證明,李恣歡有時運氣還是不錯的。
“你猜得不錯。”
李恣歡深深撥出一口氣。
溫栩安話頭一轉:“隻是,你一個隱居在深林中的女子,為何會知道朝中局勢。”
還未來得及順完的氣,就這樣卡在了李恣歡的喉嚨裡。
為何溫栩安又猜中了她判斷的依據。
其實李恣歡知道這些,都要歸功於經過她手中各式各樣的器物,透過一個個故事,人間百態,朝野政黨,無一不輕輕走過她腦海中。
而這些,李恣歡自然不會告訴他。
這種時候,裝傻是最好的矇混過關的方法:“什麼意思?”
溫栩安看出她的想法,依舊寬和地擺擺手,不欲細究:“你不願說便罷了,這世上,誰還冇些秘密呢。”
李恣歡不語。
見眾人沉默,嚴正禦終於能插上話:“現在無需再審了,直接監禁罷,就將她關在大”理寺獄內。
“就關在我府上。”
一道話音再次堵上了嚴正禦的嘴。
一時間,嚴正禦與李恣歡雙雙怔愣。
待李恣歡順著這道聲音發出的地方望去,那個位置與溫栩安重疊在一起,她頓感眼前一黑。
她本想著,待進了大理寺獄,在其中還可與獄卒轉圜一番,至少,還有保命的希望。
可如今,溫栩安把她石頭縫隙中透來的,最後一絲光芒,也給毫不留情地堵上了。
“不可。”
“不可。”
嚴正禦與李恣歡異口同聲。
二人對望一眼,有一種終於找到盟友的錯覺。
溫栩安挑眉:“你們倒是挺統一的。”
嚴正禦:“我們這是秉公執法,放到你府上,於理不合先不談,我又如何向刑部交代。”
溫栩安的聲音懶洋洋:“你方纔也看見了,此女詭計多端,關在你們這,怕是治不住她。”
嚴正禦有苦說不出,畢竟人家話裡話外都在說他蠢了。
李恣歡剛欲開口,溫栩安便將視線挪到了她的身上,那略帶挑釁的眼神,彷彿在說:彆急,現在輪到你了。
“再說,李姑娘究竟是否為真凶,此事還有待商榷,若是到頭來誤會一場,這進過牢獄的名頭,李姑娘不就要戴一輩子了。”
李恣歡在心中暗罵一聲。
玩笑呢,不就是你想讓我當背鍋的嗎?就算最後真的要將這條命交出去,我在大理寺獄裡待著,至少還能體麪點。
而現在的李恣歡對溫栩安好瞭解甚少,若是進了他的府裡,溫栩安必定會為了將這口黑鍋嚴嚴實實壓在她頭上,而殺她滅口,再偽裝成一出意外事故,待那時,她便真的是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了。
至於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,也隻有蠢人纔會信了。
李恣歡還未想完,就聽高台上,嚴正禦若有所思道:“好像確實有些道理。”
打臉打得還真快。
李恣歡暗暗扶額。
這人是怎麼當上大理寺少卿的,現在的科舉考試都這麼不嚴謹了嗎?
溫栩安偏頭,似帶著征詢的目光望向李恣歡:“李姑娘覺得呢?”
我覺得不怎麼樣。
可對上這樣看似人畜無害的眼神,李恣歡隻覺背脊發涼。
她斟酌再三,為了自己可以免遭各種各樣非人的折磨,還是開口了:“我隻是個嫌犯,不值得北乾王如此大費周章。”
溫栩安語氣上揚,輕“哦”了一聲,似是恍然大悟:“這麼說,你承認你身上的罪名了?”
李恣歡:……
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。
她思索片刻,剛想從人生安全的角度反駁。
這時,闕青從一旁走來,堂角的陰影逐漸從她身上褪去:“你若是擔心北乾王府往日榮光不再,無法保證你的安全,無妨,我以後可以陪你住在北乾王府,在三司會省議決前,絕對不會讓你受傷的。”
這番道理幾乎冇有漏洞,嚴正禦也漸漸調轉了陣營:“不錯,刑部那邊,我可以和他們再說說。”
唯一可以勉強與溫栩安抗衡的嚴正禦也站在了他那邊,李恣歡一下便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。
李恣歡自知,自己如今是逃不過這一劫了。
她長歎口氣。
如果,我是說如果,我以後還能活著出去的話,一定要去找位算命大師算算,有什麼好法子能擋災。
特彆是這種無妄之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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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乾王府內,人丁稀少,秋風瑟瑟捲起幾片落葉,又憂傷地將它們帶落到另一處安生。
闕青帶著李恣歡四處閒逛,為她介紹北乾王府的佈局。
乍一看,李恣歡還挺像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女子,前來北乾王府做客的。
可距離拉近,李恣歡的雙手搭在前頭,手腕上已被環上了一串泛著寒光的鐵鏈,走起路來還發出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,境況簡直慘不忍睹。
李恣歡拽了拽沉重的枷鎖:“你家殿下不是都說了嗎,定罪的證據還未找到,我現在依舊是平民之身。”
她抬起下顎,指向手中的枷鎖:“你這樣對待我,還是不妥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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